芒斯特的獅子

很少有一系列的佈道能夠把會眾激發得上街遊行。但這樣的事在1941年夏天就發生了。當時芒斯特（Münster）主教格拉夫•馮•伽倫（Graf von Galen） 發表了三篇著名的講道，譴責其政府的濫權。人民公開地大聲疾呼——所反對的壓迫者正是納粹政權 。主教在講道中譴責了第三帝國日益增長的濫權和殘暴，指責它掩蓋各種各樣的問題，諸如非法扣押教會財產，以及為了消滅殘疾人和精神病患者而執行安樂死的計畫。¹

伽倫大膽的演講使羅馬天主教領袖與納粹党之間持續已久的冷戰達到了頂點。當阿爾弗雷德•羅森堡（Alfred Rosenberg）——希特勒的意識形態幹將——，公開把納粹主義建立為一種宗教的時候，伽倫迅速而公開地抨擊這種花言巧語為一種新的異教，指出其目的就是顛覆基督教。² 但是，主教把他最強有力的對抗留去抨擊對於聖潔生活的威脅——這種威脅正日益增長。1939年，德國政府宣佈，每一個公民都有“健康的職責。”這個鬼話包含了一個半遮半掩的警告：納粹黨正準備消滅給國家“加重負擔”的群體——即精神病患者和殘疾人。當殘忍的德國軍隊席捲歐洲之際，希特勒 加快了“國家效率”最大化的努力，要履行先前的諾言，開始全國範圍內的安樂死計畫，——即令人不寒而慄的T-4計畫。³

1939年七月，一群德國牧師抗議這個駭人的議程，公正地稱它為——謀殺。最初的反抗來自于新教徒。弗雷德里奇•馮•波得爾希溫格（Friedrich von Bodelschwingh）既是牧師，又是伯特利癲癇病療養院的主管。當新收到一封內政部關於他病人的調查問卷時，他意識到，完成這些表格將招致他們的死亡。結果他的拒絕填表挽救了大多數人的生命。

但是，針對這種侵權最偉大的雄辯譴責來自芒斯特。1941年七月底，伽倫主教收到消息，得知政府威脅要移除精神病患者，並將在附近一個位於馬任淘（Marienthal）的機構裏處死他們。因此，1941年8月3日，伽倫攀上聖蘭伯特教堂的臺階，開始宣講神的話。一位作家把這次講道信息形容為“一位在天主教等級制度裏的成員、在納粹時期所能發表的、最重要而坦率的講道。⁴” 伽倫用雷鳴般的聲音詳述了圍繞著殺戮的恐怖事件，用最強烈的詞語斥責蓋世太保。他同時引用第六誡和德國國家刑法第211節（曾定安樂死為違法）為他正義的標準，號召德意志民族悔改——號召教會行動。

“我們必須通過行動表明，”他勸誡同行的信徒們，“我們願意過遵行神誡命的生活。”伽倫瞭解那些遵行他話語的人所要面臨的危險，又補充道：“我們的座右銘必須為：毋寧死也不犯罪。”伽倫的話不僅僅是有說服力的修辭。那些被發現懷揣有伽倫講道印刷副本的市民被“逮捕，並且被押送至集中營。”因害怕殺害這位烈火般的主教會招來平民的激烈反抗，納粹官員最終沒有傷害伽倫。⁵

一些歷史學家後見之明地批評伽倫，指責他沒有在希特勒的坦克穿越天主教的波蘭、或在猶太人的迫害剛剛出現時，馬上就公開反對第三帝國。但對於他同時代的人來說，他們所記得的是一個有非凡勇氣的人。1946年3月23日，德國城鎮芒斯特的一家報紙通告本地居民，他們的主教，革利免•奧古斯特•格拉夫•馮•伽倫（Clemens August Graf von Galen），去世了。在他逝世時，馮•伽倫已經是一位著名人士；一位瞻仰過他的盟軍士兵寫道，“在這兒，肉眼可見一位傳說中的人物：希特勒和他一切工作的對抗者；……芒斯特的獅子本人……”⁶

今天在世界很多地方，上帝的僕人仍要面對伽倫格言所指的抉擇：順服神而面對死亡，或違背神的誡命而等待必來的神聖審判。對於其他一些人來說，在世上的後果可能並不會那麼激烈，但妥協同樣還是會激起神的憤怒。那些選擇公義之路的人，會與芒斯特主教一起，在訃告上被紀念為信靠神、反抗撒旦及其一切工作的人。

注：